夜雨染成天水碧，一场惊鸿一相遇。
可是当人潮攒动的东市大街，再也没有你的身影时。
三千繁华，尽散。
——前言
（一）
朝云珠海四季苍翠依旧，飞鸟走兽闲适安淡。
师傅的背后依然是袅袅的药香，许久一声轻叹，他终抬起了爬满皱纹的额头，饱含辛霜。
“你执意如此吗？”
“是。”她点点头，抿着唇，神情坚定。
“世间风云莫测，你与他不过数面之缘，值得吗？”老人问的无奈。纵外人看来精神矍铄的一代名医，亦经不住岁月的洗礼。花白的胡须与眉目间的苍老，如今看来，竟那般刻苦铭心。
她咬了咬牙，吞回哽咽的泪水，“师傅常教导弟子，说习医者，当以仁为先，渡己救人。”
老人望而不言，离开之前挥了挥衣袖，“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去吧。”
她暗自低头，前额细碎的刘海挡住她的眸子，却掩不住眸中的惊喜。复而抬头再望却早没了师傅的踪影。踉跄起身，抚了抚自己跪了三天双腿，嘴角仍是笑着。
眼前仿佛回想起那道白色的身影，骑在焰羚兽上对她桀骜一笑，“卿卿，要上来么？”
那笑像是一道蛊。从今以后，万千山河不复，却唯念君安如故。
（二）
“是这样……呃，不对……再偏一点？……”试了几次，女子最终气馁地放下手杖，**在旁，却冷不丁听见身后一声戏谑的笑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她有些恼地问道。看对方样子是名剑客，不过朝云珠海向来救死扶伤，想是来此求医问药也未可知。
谁料对方却毫不给颜面，“照你这样的练法，一百年也成不了。”随意挥了挥手，“我教你如何？”
她却不服气，堂堂朝云珠海的大弟子如何要一个外人指点。“你使的是剑，我用的是杖，如何能一样？”
他挑起好看的眉眼，剑横于胸前，“万变不离其宗，你且看仔细了——”
白色的衣襟飞扬，翻转灵动，掩不住男子的意气风发、修月芳华。招式不过如此，不一样的，只是人。
记不清时间过了多久，他们从朝云珠海的碧色聊到空仞山的苍邃，从辽阔的草原聊到了繁华的京城。
“你去过京城吗？”他偏头问。
她摇摇头，“我未曾离开这里半步。”
没想到他却一声笑，轻道，“也好，小丫头片子，出去了也是让人欺负。”不知是幻觉还是如何，她总觉得他的笑里带着微微的苦，让她的心亦泛起丝丝涟漪。
“所以才要努力学本领呀。”她握起手中的法杖，举到他跟前，“说不定，以后我比你还要厉害呢！”
他笑弯了眉眼，轻扣了下她的额头，“小药师比我厉害做什么？会医病救人就成了。”
她亦笑了，反问他，“那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？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剑，一字一句，“那得先问问我的剑，答不答应。”
（三）
问问我的剑，答不答应。
为了一句话，拼命地参悟学满技能，回天、药石……只为他一句，会医病救人就成了。她便努力做个最好的药师，即便分别，即便再也没有遇见，却一直一直记挂在心间。其中缘由连她自己也不道不清楚，只是日复一日，花开花落之后，转瞬已一年。
小丫头再也不会连法杖都握不稳，再也不会连最基本的飞花杖都使得蹩脚。她会站在朝云珠海的最高处，俯瞰云卷云舒。偶尔回想一下那个带着桀骜笑容的骄傲剑客。想着他近况如何，想着他可会受伤，又是何人为他疗伤。念及于此，连自己都不知觉地微蹙了眉头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
熟悉的声音，她没有回头，有些痴痴地望着翻滚云海，“小霞姐姐。外面，是怎样的呢？”
江小霞愣了愣，“你有心事？”
“小霞姐姐可曾喜欢一个人，那，又是怎样的感觉？”
远处的云海直直蔓延至天边，清雅浮淡，仿佛无尽的世事不过在这点点浮光之间。江小霞用力握了握她的肩，“一面之缘，就竟这般放不下了么？”
她回头诧异，欲言又止。
“回去吧，如果喜欢，等学成了再去找他便是。这又有何难？”江小霞语调温婉，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她微微尴尬低了头，由此一个念头便扎了根。
直到淡黄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，另一个身着素纱的女子走出来，“你不是不知道，那个男子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江小霞道。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“清任，该来的总会来。我们……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？”江小霞笑了笑，转身离开。
“是啊……”仿佛想起了很久远的事，
“朝云珠海的弟子，不论男女，都需经历情劫，而后方可成悟。”王清任抚了抚手中的九转炼葫，轻叹，“只是，她这情劫，却犹未可知……”
医道医道，是医，亦是道。虽能克百病，但最难治的，唯有医者自心。
医不能自医，大抵如此。
（四）
“藿香、枸杞三分……沉香……咦……”她望了望外间的人来人往，朝云珠海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热闹了？
“外面在干什么？那么热闹。”她随口问。
一旁配药的小童答，“空仞山的大弟子过几日成亲呢，来送请柬的吧……怎么？大师姐不知道么？”
空仞山。
手中的动作停滞，放下药材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。
是你么？
半路间，又停了脚步。就算是，也不该新郎官亲自送请柬不是么？
可是新郎……是你么，竟要成亲？
不知不觉又来到初见的地方，草木葱郁，三月莺飞。你说你喜爱朝云珠海的安谧，可是之后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？
“你怎么了？”
她迟迟转身回头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见她不做声，微蹙了眉，“莫不是不认识了？”
月华白衣，勾着漫不经心的笑。仿佛为了那一眼，甘愿韶华倾坠。从此以后月沉星移，黄泉碧落，只为君息息相关。
夜雨染成天水碧，一场惊鸿一相遇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