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二)每次见到你都是同样的容颜,同样的病体,同样的性子,同样
的命运。我活的太久,见过太多沧桑,你这样如倒带般的轮回究竟有
什么好,竟让你痴迷了百次?

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,真正的第一次相遇,现在想来实在是不够温暖
。那日我并未幻化成人形,唇齿间还带着新鲜的血肉,在明媚耀眼的
阳光下,眯起眼睛细细地品味着刚刚啃食的某家孝子的骨肉,耳朵翕
动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,才一抬眼就看到了你。
那时的你穿着略有些泥土的白色长袍,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,虽然一
身风尘仆仆但也能看得出是个眉清目秀的瘦弱女子。
我收起翅膀,伸了个懒腰,正对着你那因为惊吓而有些苍白的脸,傲
慢地笑了一笑。大约是这一抹带血的笑太显凶狠,在你看来就像是一
头野兽对着一个不入眼的猎物不屑地龇了龇牙。
“不用害怕,今天我已经吃饱了。”我晃了晃脑袋,开口说道,“何
况你这一把骨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胃口的菜肴。”
“你就是穷奇吧?”
我哼了一声表示同意。
“你刚刚……吃的那个人,是个好人。”你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,“
你为什么要吃掉他?”
“你冒着被吃的危险来找我就问我为什么吃掉好人?”我不屑地哼了
一声,地上的尘土纷扬起来,溅了你一身,“你是想劝一只一直吃你
所谓的那些“好人”的凶兽不要再吃人了?”
“我师父说你是恶兽,要我收伏你。”
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,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:“哈哈……天上的那
些人都不敢对我怎么样,你一个我打个喷嚏都会倒地的女子想要降我
?哈哈,真是太可笑了……”笑了一会,我再也笑不出来了——我看
到你坚定的眼神从头到尾从未改变。
面对我这么一只上古凶兽,你居然是认真地说想要降了我!
我也假装认真地蹲坐下来,问道:“你师父是谁?他怎么就让你一个
人来降我?”
“他去世了,他的遗愿就是让我收伏你。”你顿了顿,又说道,“他
说,只要用冰块限制住你的行动,辅以禁锢的法术,就有机会把你禁
锢起来。”
“这倒是个好注意。你有玄冰吗?”
“什么是玄冰?”
“在极寒之地,经万年冻成的寒冰就是玄冰,我是上古之兽,你难道
想用山下村里冰窖里的冰就把我冻住杀掉?”
“我不想杀你,我只是想把你囚禁起来,不再让你吃人了。”你带着
极认真的表情说,“那我去极寒之地找玄冰,总有一天我会收伏你的。”
“你知道极寒之地在哪吗?”
“一直往北走,我肯定能找到的。”
“有玄冰的地方自然有神兽看守,你这一把骨头的身架,说不定还没
见到它就先被冻死了。”
你瞪大了眼睛看着我,突然问道:“你是在教我怎么抓你吗?”
我恍然,我居然跟你这么一个小丫头讨论这种无趣的问题这么久,于
是我决定不再搭理你的问题,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消化消化腹中的午
餐。
临飞之前,我还是对你说了句:“你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,我今日留
你一命,等来**来杀我吧。”
“我不杀你,如果杀了你,跟你就没有区别了。”你毫不理会我语气
里的戏谑,自顾自地说道。
我只是轻蔑地笑了笑,最后看了你一眼,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。
“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。”我从初次见面的回忆
里醒来,兀自说道。
你抬起细长的眉眼,一如既往地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:“许多年了,
我确实好久没跟你聊过了。不过依我现在这身子骨,怕是也站不了许
久,如果聊到一半就暴毙,岂不是扫兴?”说罢,你毫不避讳地掩口
浅笑。
“‘死’字不是随意就出口的,”我不悦的皱了皱眉,“那就去湖心
那个凉亭上说说话吧。”说完,我把披风搭在你肩上,跟在你左手边
慢慢走过去。
“你如此细心,倒真让我觉得好像是卫公子了。”
我愣一愣神,岔开话题:“那个老君也很是可笑,想必是炼丹的日子
太枯燥了,所以化为凡人下来教育了你这么一个固执的徒弟,非要将
我收伏才肯罢休。”
“只可惜还没有找到玄冰就死了。”一副惋惜的口气。
“小姐,我不觉得你这个笑话有多好笑。”
“你问我这样百世轮回值不值,我没有告诉你,其实是因为我也有个
问题,你不肯告诉我答案。”
“就算你现在问,我还是不想回答。”
“那我还是要问的,这是每一世的规矩。”你停下有些踩不稳的脚步
,转头问道,“你说,当年的卫临有没有喜欢过秦烟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