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三)当我终于以同类的身份接近你时,才发现,原本连一个男子都
承受不起的负担,竟都压在你瘦弱的肩膀上。你的身体里,究竟蕴含
着多大的力量?
消化过了胃里的骨肉之后,我突然很好奇你下山以后会怎么做。于是
我幻化成一个白衣贤士悄悄地进了你所在的村子。那是个民风淳朴的
地方,我去的时候被我吃掉的那家人正在举办丧礼,漫天的哀乐铺天
盖地钻进我的鼓膜,我狠狠地皱了皱眉头,有点后悔如此鲁莽地就为
了一个要拘禁我的人而潜入我所唾视的人间。
在村里看过一圈,没有合胃口的菜肴,正当我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发现
了你正端着一盆水从一家破旧的民房里走出来。当时的你已经换洗干
净,乌云般的发髻慵懒地在你头上绕过一圈,然后如瀑布般垂下来,
你换上了一袭碧色长裙,愈发衬的素净,袖口挽起一分,露出半截白
藕般的手臂,手腕上还纹着一朵精致的黄蕊绿瓣花。
“你是朝云珠海的弟子?”我唐突地上前问道。
你停下脚步,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眼里满是不屑:“原来是京燕山庄
的人。”
我没有读懂你的眼神,便觉得自己当真是可笑。从六大门派成立就以
正义之士的名义开始追杀我,前日相见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是其中之一
。早知你是药师,我断不会留下你的命。
虽然那时是很饱了,但是拿你的硬骨头来磨牙也不错。
我正胡乱琢磨着,谁知你竟然直接把手中的水泼在我的脚下,清水带
着腥臭的泥土溅了我一身。
“回去吧,告诉你们掌门,这里没有他要找的穷奇。”
说罢,你头也不回地进门了。
“从那时候开始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,身为六大门派的弟子居
然对盟友这种态度,而且还是为了一只追杀已久的凶兽。”我带着戏
谑的表情看你的侧脸。
你浅笑,目光却不聚在我身上:“我轻视他们那种跟野兽毫无区别的
行为,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,手上不也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吗?”
“只是我居然没看出来你那么孱弱居然还是朝云珠海的首席弟子。”
“什么首席弟子,不过是比别人多努力点罢了。”你的笑里居然带了
点苍凉,“因为接受不了为那些滥杀无辜的人治疗,我早已被当成逆
徒逐出师门了。之后遇到的那个老君师父,倒是教了我不少东西。”
“可是据我所知,从你背叛师门以后,朝云珠海再也没有出现一个能
够超越你的弟子了。”
你依靠着朱漆柱子,不语。
湖心是寒气聚集的地方,看着你略变了色的嘴唇,我有点后悔把你带
到这里来闲话了。
活的久了,竟然越来越容易心生悔意了。
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让你相信我不是贤士的了,大约是我根本不精通
京燕山庄的技能才取得你信任的吧。总之,我化名卫临,暂时寄住在
了你隔壁家,有时候我试探地想问你打算怎么禁我,都被你漫不经心
地几句带过。
时间久了,对这种日子我也烦躁起来,一直没有猎食人类,心下也痒
得很。但还没等我找到合适的目标,六大门派已经寻迹追到了这里。
“那个村落是我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,难得他们那么快就赶来。”至
今想起以前的事,我还觉得可笑。
“你可曾怀疑过是我通风报信?”
“没有,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中,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放出消息。”
你轻叹口气,眼睛里突然溢满了迷离:“虽然是我自己离开师门,但
于朝云珠海而言,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况且因为男女之事,锁魂窟
、空仞山、龙旗营也对我颇有微词,所以那次见到他们,我还是很不
情愿的。”
我来了兴趣:“那之后不是京燕山庄那个首席也对你暗生情愫了吗?”
你淡淡地看了我一眼,随口说道:“都是过去的事了,再提起来做什
么呢?”